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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篇文字,原本是打算请名家或大家来写的。于我来说,这个念头的产生,至少有两点私心:一是能够直接聆听前辈长者的教诲,这教诲肯定比书本来得更直接,更生动;二是希望因了名家的“名”,沾得一些些光彩——自己是后生晚辈,但因此而沾光也未可知。然这念头不过一闪,就打消了。因为,这毕竟不是我的初衷。我的初衷是在开心中求知,在求知中开心,这使我多年来极其快乐,也极其轻松。那么,还是不改初衷的好。真正接触唐诗宋词是在中学时。1979年我14岁,读高一。那时刚恢复高考,许多课程好象并不成体系,尤其是对古文和英语,总有种疏离感。有一天,在班上的最后一个座位发现了几句异常的文字:“转朱阁,低绮户,照无眠。不应有恨,何事长向别时圆。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,此事古难全。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。”说不出理由,只是觉得这句子真美。那个座位是吴宪文的,班上一个非常调皮的男生。字是他的,难道这句子也是他的吗?
有一段时间,与永红对诗成了极大乐趣。一首接一首地背诵下去,直到彼此都累了为止。身边这样的朋友不多,也许有的,只是我没有发现而已。后来,永红的兴趣转移到了歌词,她本来就是写新诗的,这样的转型自然而然。而我,却一直不敢触及诗词写作——直到2003年,才尝试着迈出了一小步。唐宋两朝,诗词经历过颠峰时代,后人的超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。然而,这并不妨碍人们对于这一文学样式的喜爱和传承,明清诗词的复兴以及近当代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光大,使诗词之花从来都不曾萎谢,而且渐呈娇媚之态。那么,姑且爱她写她,都不是错。
这些年来,散文随笔类写了近百万字,忽然发现有种情绪非散文随笔所能表达时,我选择了诗词。纵是古人说“熟读唐诗三百首,不会吟诗也会吟”,然诗词终是有规矩的,信笔写来,不炼字句,不讲转承,当是初生牛犊之勇。之后,读了越来越多的诗话词话,却又发现各宗一家,未可全信。《人间词话》《随园诗话》《四溟诗话》《白雨斋词话》《蕙风词话》《跫溪诗话》《一瓢诗话》,耐心地读下来,最大的收获却是迷惘。静安先生对冯延巳推崇有加,并为其词未入《花间集》而耿耿于怀。他排斥清浙派词家,推崇周邦彦而轻薄姜夔、张炎;《白雨斋词话》又过于强调风格沉郁,以温(庭筠)韦(庄)为宗……静安先生在《人间词话》中说:词之为体,要眇宜修,能言诗之所不能言,而不能尽言诗之所能言。诗之境阔,词之言长。这样的说法,是行家的言辞,但未免严肃了些,自认不若张中行先生《诗词读写丛话》中的比喻更风趣活泼:诗刚,词柔;诗直,词曲;诗显,词隐;诗男,词女。这是很形象很生动的手法,诗样的词,还是词样的诗,或者诗词各得其旨,寥寥数语即刻让人明了于心。大约因为行公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,所以语言、方式都容易接受的缘故,我一直比较推崇他的“幽微情意”说。他认为,诗词来源于两方面:一是有幽微的情意,求它帮忙抒发,它就真能够不负所托;一是难于(甚至可以说不能)用其他表达形式代替。至少对于我来说,它确实如此。
孟子早有语云:尽信书,则不如无书。如果不加分析,盲目地迷信书本,一定会陷入无所适从的境地。这是我读了这些诗词行家的理论批评之作后的最深感受。所以,我还是按照自己的路子,以自己喜欢的行文方式,随心所欲地写下去。
《行云集》是个信手拈来的名字。宇宙大化中,人生恰如浮云过眼,即使曾经有形有迹,也不过是须臾之间。许多人,许多事,遭遇过,分离了;擦肩后,再重逢。世界充满了变数,充满了不可预知的迷茫和恐惧,也因此充满了生的神奇和乐趣。“人在天涯念未休。怕惊残梦下西洲。几番去雁衔书远,一片行云带雨愁。青眼送,碧山收。三春过尽又三秋。年年陌上重开谢,谁与花间觅旧游?”这300余首诗词中,追忆的,消逝的,怀念的,痛惜的,似有忧愁,似有惆怅,正是那说不出的“幽微”。而人生,总会在尊前花间,掺杂进一些不如人意的无可奈何。
时光历历,不复赘言,谨以此为序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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